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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故人攜恨暗火來,取經鬧劇撕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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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上招不得,惹不得,趕不得,罵不得,說不得的三個釘子戶,除了妹控黃毛鼠,萌呆錦毛鼠,還有當初那只最早修煉化形的潑辣蠍子精。

毫無疑問,現在出現在西梁女國的美艷蠍子精就是當初三人組的大姐大。

如果說當初在靈山,黃毛貂鼠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寵溺他的小妹,那麽蠍子精就是全方位籠罩在倆鼠兄妹頭上的一盞探照燈。吱吱和黃四郎都是外來戶,身為原住民的蠍子精在靈山坐騎圈裏不顧一切地維護它們,而在私底下呼呼喝喝地使喚壓榨它們,實在是精分得很厲害。

此刻坐在蠍子姐對面的吱吱笑得簡直不能更乖巧,她原本打心底裏就對蠍子姐感到敬畏,更何況早聽說了她當年反下靈山的英勇行徑是因為將一尾巴的毒汁招待了如來佛!不服不行,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牛!

“乖妹子,這些年沒見,模樣倒是越發水靈了,告訴姐姐,找男人了沒?”蠍子精嬌笑著飛了個媚眼,腰身一挺,沖吱吱逼近了許多,兩手捏住了她兩頰的嬰兒肥,尖尖的指甲紅得發紫。

吱吱感受著近在咫尺的波瀾起伏,一張臉憋得通紅,“好姐姐,別鬧我了……”她太了解蠍子姐的性格了,這個話題要是接下去,就直接十八禁了。

蠍子精心裏喜歡吱吱的呆萌羞怯,摸了摸她的軟乎小臉蛋,噙著酒杯笑得花枝亂顫。

此時,兩個梳著總角髻的米分裙女子捧了兩盤熱騰騰的面食來了花間亭,“奶奶,葷素面飯各備了一盤。”

蠍子精笑著點了點頭,“丫頭們,去請聖僧來。”

吱吱悄悄擡眸瞧了一眼放在石桌上香味撲鼻的面食,鼻翼翕動,心中暗暗打鼓。兩份面食,其中一盤聞著像是豆腐餡的,不過裏面卻是摻著撕碎的牛肉,另一盤更是色香味俱全,裏頭的餡料卻是人肉的!明明兩份都是葷的,為什麽要說是葷素各備呢?吱吱揣摩不透蠍子姐的心思,拿來款待玄奘是想讓他破戒嗎?

幾個穿著彩衣薄紗的女仆,嘻嘻笑鬧著將玄奘師父半推半攙著請了出來。昨夜通宵未眠,今天直到現在傍晚時分,玄奘都滴水未進,粒米未食,早已熬得面黃唇白,深深的青黑眼圈中眼角勾紅。

蠍子精瞧見他那副淒慘模樣,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溫柔和憐惜,走下亭去,伸出纖細的凝玉指扶住了玄奘。

玄奘不動聲色地錯開了她的手,眉目冷清,淡淡道:“洞主若是要吃貧僧,動手就是,何必為難他人。”

蠍子精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挑了挑指甲,那豐滿又柔軟多情的紅唇隨即扯起了一個迷人的笑容,“聖僧口裏的他人說的就是西梁女國的醜國王吧?”

玄奘抿唇不語。

蠍子精不以為意地笑笑,搖曳多姿地扭著腰肢走近玄奘,一把攬住他的腰,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拘著玄奘在石桌前坐下,頭也沒回地丟了一個紫色的瓷瓶給身側的小花妖。

“拿去解了那醜婦的毒,好讓聖僧寬心留下來。”

玄奘此時自然也註意到了坐得筆直的吱吱,臉上都掩藏不住吃驚的神色,難道這回她又是和妖精是一夥的?

吱吱撓了撓後腦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僵硬地呵呵了一聲,“玄奘師父,好久不見……”

“聖僧,我這裏備下了葷素面飯兩盤,你吃些東西壓壓驚。”蠍子精笑意盈盈地將那盤色香味俱全的人肉面食推到了玄奘面前。

玄奘雙手合十,十分明顯地給出了答案——他不吃。

蠍子精眼波流轉,掩著嘴笑成一副良家婦女模樣,“嗐,奴家都忘了,聖僧是佛門中人,不食葷腥。既然吃不下那葷腥,那便吃點奴家的豆腐吧。”一邊一語雙關地說著一邊用那份加料了的素食換回了人肉面食。

吱吱咽了咽口水,瞟了一眼眸色似寒星的蠍子姐,然後飛快地沖窘得面皮通紅的玄奘搖了搖頭。

蠍子精笑顏一斂,挑眉扭頭望向吱吱。吱吱心裏一咯噔,冒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忙伸手在空中揮了揮,無辜地眨巴眨巴眼,“姐姐,你洞府裏蚊蟲可真多。”

蠍子精一聽這話,一雙媚眼緩慢又細致地打量了一圈花亭四周,“聖僧,聽說你的大徒弟通曉七十二變,愛好是變成小蟲子偷聽人講話?嗤,真不像個男人。”

口胡!大聖那明明是萬裏挑一的急智!吱吱一噎,端起桌上香茶匆匆喝了一口壯膽後才敢開口為心上人辯解,“其實,大聖……”

“哦,”蠍子精笑著搖了搖手指頭,堵住了吱吱的話頭,“說起來,小妹,如來的任務你倒是完成得很好。”她眸色幽暗地瞥了一眼花亭那面攀滿了連理藤的石格子,在她說完“不像個男人”之後,石格子之後隱隱綽綽出現了那個身影。

石格之後確實是悟空。他和八戒沙僧幾兄弟一路找了過來,尋到了琵琶洞,為了查看虛實深淺,還是由他負責打頭陣,變成了小蟲子來刺探情況。蠍子精也沒想到她不過是臨時意起,故意用話誆一誆玄奘,哪知堂堂齊天大聖能驕傲到這種地步,當場就給她現了本相。

呵,真是有意思。

“什麽任……”吱吱思緒被打斷,不自覺地順著蠍子姐的話喃喃聞問道,她身軀猛地一顫,那個詞還抵在舌尖卻再也吐不出口,回過神來是已經因為沒握住茶杯,茶水被打翻在石桌上肆意流淌,像是擦不幹凈的眼淚。

蠍子精仿佛早已料到了吱吱的反應,對於她的驚慌失措顯得並不是很驚訝,她嫣然一笑,勾著玄奘的脖子在他的臉上“iu~”地印下了一個紅艷得要燒灼起來的唇印,然後順勢在他的大腿上坐了下來,整個身子緊緊地貼住了玄奘,甚至勾人心弦地扭了扭。

被蠍子精的孟浪狠狠嚇了一跳的玄奘只感覺肋下一麻,整個人被定住,暈都沒能暈過去。

“我怎麽知道如來老兒交給你的任務?”蠍子精的纖纖玉手細細地描摹著玄奘的五官輪廓,鼻息間呵氣如蘭,愛`欲濃濃,明明是和吱吱在說話,眼睛從頭到尾都不曾離開玄奘的臉,目光癡迷又沈醉,“你可知那日我為何會反下靈山?”

“我呀,全是為了金蟬子哥哥。”這句話說得又輕又軟,飄飄然落在了玄奘的耳根處。

玄奘閉上了眼,臉色蒼白,睫毛顫得像振翅的蝶,只怕一不小心便要撲火燒得米分身碎骨。

石格翠幕後,原本因為擔心師父被占了便宜而要出手的悟空聽到蠍子精的話,腳步生生頓住。如果一直籠罩在他心頭的疑雲將真相掩藏到他捉摸不透的金匱之中,那麽蠍子精將要說出的“真相”不啻於一陣吹散雲霧的旋風,亦或是一把徹底揭秘的鑰匙。

“你的佛祖為了讓自己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容不下你這個善心的和平和尚,故意找你的茬,你不服他的‘佛理’他就罰你專門做他‘佛理’的代理人。偏偏你輪回了一世又一世,死心眼地一次次走進他給你設下的圈套裏。傻哥哥,你明白了嗎?你的佛祖逗你玩呢!”蠍子精語氣柔媚,撩著玄奘的衣帶,目光認真地望著他。

“他要擴張自己的地盤,宣揚自己的佛理,少不了你這個代言人。西行路上各派勢力占據相爭,他還需要一把鋒利的刀。一張慈悲的臉和一把鋒利的刀。”說到這裏,蠍子精意味深長地笑著瞧了一眼楞住的吱吱。

“如來知道我全身心地癡戀金蟬子,又早早地修成了真身,便找了我過去,問我願不願意……”蠍子精步步逼近,吱吱的回憶開了閘,那些片段洶湧而出……

九品蓮臺寶座之上,全能全知如來佛手捏法印,笑吟吟地看著盤腿坐在他膝蓋上正在吃他琉璃盞裏清油的錦毛鼠,“你可願意幫本座一個忙?”

懵懂無知的錦毛鼠擡起小腦瓜,舔了舔爪子上的香油,歪了歪脖子,率直地開口吱吱道:“什麽忙?幫了忙你會湧泉相報嗎?”

旁側的觀世音臉色平靜無波,“她合適嗎?要不要我再去試試蠍……”如來一個眼神睨過去,觀世音噤聲。

“它最合適,幹幹凈凈最動人。”

他們說的話,那時候的錦毛鼠完全聽不懂,它還在鍥而不舍地舔著自己的爪子,一副饞得不得了的模樣。金光四射的如來佛伸手將它托在掌心,笑得容納百川,“你若幫了本座的忙,本座讓你兄妹做菩薩。”

“做菩薩……”錦毛鼠收起了尖尖的紅紅的小舌頭,小黑豆眼亮了起來,“是不是可以想吃什麽吃什麽?”

如來含笑點頭。

白雲團似的錦毛鼠樂得在他的掌心露出了鼓鼓的小肚子,米分紅色的肚皮,甚至在他的掌心示好地蹭了蹭腦袋。那樣憨萌的模樣徹底讓他放下了心,甚至讓他起了親近的心思,如果他都能這樣被它輕易攻略的話,那麽那把孤寂了幾百年的殺刀自然也會。

錦毛鼠突然揣著爪子坐了起來,眨巴眨巴眼,十分認真地問道:“做菩薩是不是就不用給主人做寵物了?”它的主人是大鵬金翅,他原本把它寄養在他這裏,一方面是故意彰顯他是他舅舅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讓錦毛鼠沾點無邊佛法,早日修煉化形。第一點從錦毛鼠第一天落戶在靈山時就已經達成了,至於第二點,任務完成了它就拜托原身束縛成菩薩了,自然也算是達成了。哪有當菩薩的去給他大鵬金翅做寵物的?呵呵。

如來佛繼續笑吟吟地點頭。

渾然不知自己到底接受了什麽任務交易的錦毛鼠沒心沒肺地快活了起來,蹦起來拉了拉如來腫得發紫的中指,轉眼跟著任務安排人——觀世音離開了靈山。

它是那麽的高興,甚至忘記了告訴它的四郎哥哥,也沒有發覺大姐大已經消失倆天了。那之後,寸草不生,生靈不存的五行山五行洞內突然平地冒出了一只錦毛鼠,它每天能領到三顆大松果,而它的任務只有一個——找到五行山的另一個住戶,和他做朋友……

“姑奶奶不願意,所以姑奶奶蟄了他,反下了靈山!”猛然提高的聲調喚回了陷入回憶中的吱吱,在吱吱一絲一縷地想起了當時接受“任務”場景的時候,通過蠍子精之口展現出了另一個完整的交易內容。

蠍子精的版本中上位者的權勢之欲比吱吱的表現得更直白露骨,更因為蠍子精言辭的辛辣和狠毒,那些利益得失被赤果果地攤開來分析剖明。

只不過主角換了,蠍子精換成了錦毛鼠。吱吱故事中不應該有的黑暗被悉數加上,無辜的天真被更真實的交易所掩藏,她徹頭徹尾地成了一個趨利者。

而吱吱卻恍然未覺,兩個版本中因為人物的不同,給聆聽者帶來的感受會有多麽的天差地遠,這樣的差別註定要讓她吃盡苦頭。

蠍子精提起這些恨得直磨後槽牙,眼中怒火滔天。

花亭四周的曼陀羅盛開得如火如荼,像是染了血的火焰,燒得蠍子精雙目迷蒙,她轉身一步步朝玄奘走去,她蹲下身來,俯在他的膝蓋間,媚笑如春花,低語如情人呢喃。

“不過,現在也很好。”她一直精分得厲害。

“小妹,你做得很好,你騙了孫悟空,你幫姐姐護著金蟬子來到了我身邊,不然姐姐都不知道還要在這裏等多久,姐姐生怕沒能等到他就被一直在追殺我的金剛護法給帶走了……小妹,你做得很好。”

不自覺的,神情激動的吱吱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往後退了一步。

她不知道真相是這樣的,她沒想過幫如來佛利用大聖的,她對大聖好是真心實意的,她從沒想過那自己的感情做交易。一開始如來佛就沒有告訴她是為了什麽不是嗎?她之所以修煉成精是誤打誤撞被觀世音點化的,不對!為什麽那麽恰恰好,千裏外的她重傷難治紫竹林的觀世音會來到她身邊點化她成精?!她不知道!

她明明什麽都沒做!她甚至在大聖掙脫五指山前就提前離開去闖蕩世界了!離開,離開?難道是因為她的離開嗎?因為她那時候一念之間的離開,讓如來佛把握了時機作為交換條件與大聖做了交易嗎?可大聖明明已經全然忘記她了!

不對,不對!全都不對!真相不是這樣的,玄奘師父只是單純地取西經,大聖是為了報答師父的解救之恩鞍前馬後不辭辛勞放下驕傲地護送和保衛!她,她沒有欺騙大聖,更沒有幫著如來佛祖利用他!

“你胡說!”吱吱不等蠍子姐再說什麽,猛然轉身,然後她看到了石格間露出的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他站在燒得沖天的火焰般的曼陀羅花海裏,面目冷峻地看著她,看著他們,赤金色的眼瞳沈沈湛湛,看得人心底發寒。

“真的嗎?”

他記得五指山下五百年的枯寂無邊,卻獨獨忘記了她,他看著她委屈的模樣時常還會覺得愧疚,總覺得自己像個傳奇戲本裏的負心人,實際上,好像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呢。

他突然覺得忘記了也是一件好事,免得疼得更清晰更難過更加無法忍受。至少可以騙一騙自己,被她處心積慮接近,用來當做進階之石的不是他,那個孫悟空,死在了五指山下,死在了白吱吱的虛情假意裏。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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